《追光》上 巍龙/同性可婚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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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朱一龙在寒风中裹紧了大衣，不时拿出手机确认自己的方位。逛夜市的男女三三五五成群走过，还有一些来蹲偶像的，各自洋溢着情绪。他将口罩拉到下眼帘，避开某些人探究的目光，再往前走，褪去人潮热浪，路灯渐渐暗了些，县邮局在静谧的街道岸伫立。走到邮筒前，他大衣里搂着腰侧的手才拿出来，将手中暖烘烘的绿色信封投进那一道狭小的缝口。
2014年，28岁的沈巍回国，高就w大，这是沈巍给他带来的消息。近期朱一龙拿了几个剧本在挑，《情定三生》播出后，总算激起了些水花。途中接了一档综艺访谈，近一个小时的节目，他将自己高度的概括能力展现得淋漓尽致。节目也播了，有调侃也有表示理解的。他极少参加综艺访谈，一来要专注电视创作，二来，确实此种邀请也少。
沈巍当时还在国外，费了些心思才看上，可惜看到的时候在国内已经播完一段时间。沈巍在下笔说这件事的时候，早就将节目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一想到电视上的那个聪慧却惜墨如金的人与在信中健谈俏皮的人合二为一，他在实验室待上一天也都是笑意满满的。
“你是不是有点紧张？”“我比较慢热，他的问题我只能这么回答呀！我做节目这么无聊吗？”一句话中画了又哭又笑的小表情，沈巍再下笔的时候心都融成了一滩蜜，洋洋洒洒写了几页纸，除了日常的叮嘱，以及对迟瑞的个人解读，剩下四分之一的笔墨，都在夸他可爱有趣，说他一点都不无聊。
“无需刻意改变，还来日方长。”他在正文最后一行写道。
三封信，跨国来回耗时个把月。五年，两人乐此不疲。沈巍算是朱一龙第一批观众，《再生缘》播出后，他收到的第一封来信是来自沈巍的。那是通信还不甚发达的年代，环境还没今日这么复杂。那一封信至今躺在朱一龙的房间抽屉里——从他的演技，到故事本身的推断，严密的逻辑与干练的文笔，活脱脱理科生的手笔，看起来倒不像是粉丝对偶像的绝对追捧，更像是影视爱好者的交流。
那时他还不太忙碌，少年心性，没到如今被磨炼得宠辱不惊的境界。那时他还没助理，信是门卫伯伯给他的，说粉丝给你写信啦。他接过一看，竟然是B市同城的地址。开启信封那一刻的欣喜与期待是抑制不住的，思来想去，他还是给对方写了一封回信。
后来他想，假如当初他没回那么一封信，这么多年过去，他是否可以留住这么一位观众？当然假设纯属空扰心境，不过多久，他就将这种无用的纠结摒弃了。
这五年里，除了《家宴》与《情定三生》，他没有播出什么值得观众琢磨的电视剧，但好在公司给了他积累的机会。这期间，他演的那些数字小电影，沈巍一一深入看了，即使在别人看来没有内涵的情节，他也能一丝一缕地做出感想。并告诉他，不着急，你一直这么专注，一定会拥有很多很多的观众。
刚开始大家还矜着距离，后来，也不知是谁先在字里行间加入了小情绪。从那以后，事业的压力与生活的乐趣可以相互分享。两人逐渐在薄薄一纸信封中建立了微妙的关系，置于演职者与观众之上，又不足于朋友之间的情义。
先去办公楼前台取了信，沈巍再回办公室。十分钟后他还有课程，将信放进包里。这是他一贯的习惯。只有将一整天的风尘洗掉，将书房的灯调到暖暖的橘黄，他才会打开对折的纸，舒下心来感受对方从千里迢迢送到他手中的一字一句。
他这会在哪里拍戏，遇到了哪些困惑，包括以往不会传达的负面情绪，会偷偷透露一星半点了。
“……现在在这边拍戏，也有人会来看我，我就和他们聊聊天……环境是清净，但夜里偶尔会被打扰到……”
朱一龙一改以往的习惯，在信封上写了详细的地址。较于以往只填上城市的封面，沈巍稍稍留意了下。
恰好几个学府的学科交流难得在Z大举行，周六参加完会议，他便推掉可有可无的游园。由于学校的另外几位老师都在，不会显得十分失礼。
会议开完也不早了，他打车去了火车站，买了高铁票。等坐上座位，才显得一切都绚烂起来。
继2008年的深秋，这将是离他最近的第二次。
抵达酒店，已经是深夜。拿了房卡，进了电梯，要按下关门键时，一个瘦瘦高高的青年披着夜色小跑过来，将手中未抽完的烟灭在电梯旁的垃圾桶上的烟灰口，终于赶上了电梯门自动关闭之前。青年没有戴口罩帽子，整张脸呈现在眼前，沈巍一时间屏住了呼吸。
大约是拍《新萧》刚下戏，朱一龙眉梢还沉浸着些惆怅，脸上的妆容未卸，稍稍带点疲惫的神态。他伸手按了五楼，见旁边的人没有动静，按键区又孤零零只亮着他那一个键，转头想问，发现那人一直盯着自己看，撞上他的目光才匆匆扭头掩饰。
他没想太多，只以为是寻常觉得他眼熟的人，便问：“你去几楼？”
“八楼，谢谢。”
沈巍乘着自己追随多年的演员为他按下的电梯，手指在口袋里摩挲着手机，直到人从五楼楼道口出去了，手机才被颓然扔回兜底。
当朝思暮想的人措不及防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沈巍就算素时再如何精密与理智，也免不了全然空白了脑袋。任由心脏在砰砰跳跃，他被送上八楼，提示音滴地一声响起，电梯开门送客。
二
沈巍从前注册了微博。当时“shen”已被占据，他想了想，便加上了几个数字——“shen0416”。回到家时他将头像换成了桌面的图，那是一张他当时又回到酒店五楼，用手机拍下的走廊。
新浪微博，天涯论坛，百度贴吧等等，都是他用来抠出有关朱一龙的喜好、说过的话、去过的地方，等一切能将他整个人立体呈现而出的信息源泉。
他个人博文里最新的一条，还停留在两天前，说 “尽量保证日更”。沈巍边看边笑，放任不合时宜的念头不断生出。
从2014年跨往2015年，像是一条分水岭。朱一龙的档期渐渐充实起来，荧幕上有更多关于他的新鲜优质的角色可以观看。同样地，他将更多的时间泡在工作上，发博的频率，包括沈巍从他文字中感受到的，他的心态更加平和，又不易地在坚守着初心。
后来沈巍认识了追星的女孩，w大的研一生，尽自己的才华为偶像产粮。由于学业将沈巍带到大洋彼岸，他为朱一龙做过最多的也就是每年生日给他邮一份礼物，果然人是学到老活到老。在课堂上是沈巍传授知识，而在这种年轻人的领域，显然沈巍还是要多加学习的。
“沈老师追星吗？”学生问他。
“追啊。”
“是谁啊？难道是孟德尔、达尔文？”女孩们调笑道。
沈巍笑了笑，摇摇头道：“朱一龙，你们认识吗？”
“不认识诶……”
当晚沈巍学会了公益应援。他翻出年少时期囤着的几箱易懂的课外图书，联系机构，以朱一龙的名义，全部捐了出去。后来是食品，是钱，忙起来的时候，便索性托付给后援会。这会儿，粉丝之间算得上齐心协力，因为演员本人一直在低调地做人做事，他身后一众追随者也多多少少带点世界和平的心态。
《芈月传》《新萧十一郎》等在2016年陆续播出，2017年朱一龙接了又一部IP剧《镇魂》，那时谁都没想到这会翻起2018年一整个夏天的热浪。
所有一切的拐点在2018年的七月份。媒体给他的定语是一夜爆红，而对于认识了他三年，五年，甚至更久的人来说，这才不是意外。
最近一封来自朱一龙的回信，信中说，“看镇魂了吗……最近变得好忙！可能不能回得很及时了T T……但是应该会经常看见我了[笑脸]……”
那时沈巍将他的信收进丝绒盒中，旁边躺着款式相同，装着一沓表面没有丝毫墨水的信封。也就是说，是写了，又不能送出去的话。他摘下眼镜，转眼看着微博上对他褒贬不一的评价，一颗心提起又放下，久违动荡的心情。
璞玉终于磨去了暗淡的石皮，受人瞩目。从前珍藏他的人，开始百感交集，患得患失。如果是在自己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他大概会想把他塞在自己心里，不准那么多探究、侵占的目光齐齐看向他。而对于陪他走过漫长九年攀滚成长的沈巍，更多是深深的庆幸。
这一天终于凭借着演员的努力，走到他们的面前。
沈巍的坚持热爱是有目共睹的，朱一龙工作室的那些工作人员都知道有这么一号人。
“小迷弟看镇魂了吗？”朱一龙刚结束了一天的广告拍摄，此时一众人坐在保姆车内聊天，经纪人将偷闲时去旁边商场文具店买的一包信封递给他。
“看了呀。”朱一龙将信封收进包里，“我的剧他都会去读原著的。”
“他都追了你九年，算熬出头了吗哈哈哈哈！”
“他真的一次也没来探过班诶。”
“可能是来了又不说，和龙哥一样含蓄。”
“不知道，可能真的没来探过，他没和我说过。”朱一龙喝了一口旺仔牛奶，听着工作室人员的七嘴八舌，舔掉唇上的奶渍，道，“我有一次给他写了地址，他可能比较忙……”
沈巍并非从未去过，只不过那次见了一面，隔天便发生了糟糕的事。后来，他只去公开的活动，也会在信中和他说，“去看你了……”
2018年7月3日，快本录制，沈巍托朋友帮他预订了门票；8月4日，湖南卫视青春芒果节，他坐在台下，看他尽情演绎歌曲；8月27日，幻乐录制，他也在台下，为他塑造的《丑》而惊喜……
他站在舞台中央光芒万丈，一如当初，他是忠实的观众。
好在一切都向阳而生，从前不习惯的，渐渐显示出游刃有余的架势。
三
八百万粉丝福利的安排是单人直播，时间挑在下午四点，非高峰期。于是上班族躲厕所，学生党也躲厕所，沈巍办公室的老师都去上课，刚好留他一个人插着耳机盯着手机。
朱一龙一向将粉丝当为朋友对待，直播时也是闲聊，挑着问题回答。他与白宇由于剧里合作，cp被炒得大热。这会儿弹幕里与他相关的内容占了大多数，沈巍此刻的心境与这种狂欢格格不入，太过刻意的提及难以忽略，即使极力告诫自己抛去这种不成熟的不适，但在本尊出来给他刷了一辆“兰博基尼”，使弹幕燃出一片腐女魂时，别扭还是达到了极点。
掩藏了许多年的胜负欲与占有欲被一举激发出来，从在平台开特权、挑币值最高的礼物、打赏，一条龙下来，总也不超过三分钟。但效果是明显的，视觉上酷炫的特效总算扭转了一些画风，连朱一龙本人都愣了一秒。
“有……有钱！”“龙哥有排面！”“66666666”……
“这个好厉害啊。”朱一龙温吞吞笑着夸赞，瞄了一眼礼品榜，榜首赫然挂着“shen0416”。由于特权，他发的弹幕被推送到屏幕中央漂浮了好一会。
shen0416：开心就好[笑脸]
“嗯，跟大家聊天很开心啊。”朱一龙揪着衣角，仔细看着弹幕，“大家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沈巍没再发送任何话语，只是安安静静看他。昏暗的灯光制造出暧昧的气氛，温和的嗓音很安抚人。如果关掉弹幕，更像两位相识已久的好友在有一搭没一搭地交谈。
朋友吗？沈巍笑笑，觉得自己大概有些违心了。
当不了朋友的，这个人，他多看一眼都想拥有。
随人气暴涨纷至沓来的是私生活的不便。从前下了机场可以轻轻松松提包回家，如今享受了人气带来的好处，也难免承受人气带来的步履难行。
当红艺人的商业价值体现在方方面面。不止广告方和剧方的人气消费与其他演艺公司将自己家艺人与其捆绑炒作，另外衍生而出还有人人唾弃又难以制止的私生黄牛经济。除去哄抬票价，黄牛利用其人脉，获取艺人私人行程，高价卖给渴望私下见偶像一面的粉丝，也是一笔收入来源。
朱一龙作为当阶段炙手可热的艺人，产生私生饭虽不是理所应当，但也确实难以避免。即使工作室一再发出声明，但在他不公开的工作行程中，仍然会有一堆人在机场等公共场所将他团团围住。
腊月二十二，沈巍参加完B市的学术交流会，飞回W市，机场熙熙攘攘。他以为是小年带来的人气，等他在过通道时，女性的呼声齐齐响了起来，一堆人举着相机手机跑到出口。路人不明所以，他也吓了一跳，看向被她们簇拥的人，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他和朱一龙坐了同一班机。
朱一龙身边没有保镖，机场的保安调配也不能迅速到位，这种形势下去，明天又要上一波热搜了。主要，朱一龙寸步难行，羽绒服上的绒毛被扯落了几缕。沈巍看到他的后背幅度僵硬起来，肢体展示出极其排斥的情绪，而面上最多微微不耐，最大程度给双方保留了颜面。
他不开心了。
沈巍摘下眼镜收进风衣兜里，快步上前，挤进人群。当她们还在为突然闯进的陌生人怔然时，沈巍拉起朱一龙羽绒服后的连帽，顺手为他戴上，将他人连带双肩包一起揽住，在他耳边道，“我带你出去。”
两人交互着视线，见朱一龙愣了一下，沈巍轻轻拍了他的手臂作安慰，声音温厚：“我是沈巍。”
朱一龙才垂下头，微微松了肩膀，算默认接受帮助。他轻轻揪了下沈巍的外套，低声道，“谢谢。我帮你拿包吧。”
沈巍当了几年教师，摘下眼镜后，儒雅的外表外露着凌厉的威严。双眼没有外物遮挡，冰凛的目光直接扫过拥挤的人群，女孩们才稍微收敛一点。有不懈的女生几番伸出手要往朱一龙身上摸，被沈巍挡开几次后，直接被扣住手腕。
人群停滞了三秒，沈巍脸上浮起薄薄的愠怒，看着这只手的主人。
“面子是自己给的。”
声色沉沉静静，警告意味不言而喻。沈巍松开她，将朱一龙拥得更加严密。
“冒犯了。”沈巍尽量避免两人身体的贴合，维持一个既安全又舒适的距离。
“没事。”
人群终于讪讪松散了些。出了机场，才发现空中飘着絮绒小雨，沈巍订的车在西广场等候，他拿回朱一龙手里的皮包，撑在他的头顶，隔开雨水，为他拉开车门，一手贴在车门框顶，护着他的头。
“快进来，别淋雨了。”朱一龙往里座挪了挪。
沈巍进了车，迅速关上门，将一切纷扰隔绝在外。轿车绝尘而去，融入浓浓的夜色。雨势渐大，噼噼啪啪敲打着车窗，朱一龙松了口气，摘下帽子和口罩。
“你跟师傅说一下地址，先送你回去。”沈巍道。
“没事，等会儿看有什么顺路的标志建筑，我让人来接就行。”
“一龙，”沈巍看着他道，“你别和我客气。”
相识九年从未相见，仓促的一面让两人都不太自在，沈巍双耳通红，掌心濡出薄薄的汗，“要看你到家我才放心。”
可能沈巍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目光有多热烈，朱一龙却感受到了，本来也没什么，倒被他看得有些赧然。
“你们商量好了没，我要打叉路了。”司机忽然转头问了一嗓子。
朱一龙躲过他的目光，妥协答道，“江汉北城小区。”
“好嘞。”
